第(1/3)页 早课结束以后, 一群人来到告示栏处观看。 武学课程的占比,已经提高到几乎和文化课程等同的地步了。 除去文治武功,类似于琴棋书画诗茶礼之类的课程, 也逐渐提上日程。 除去节数以外, 文化课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武术课上,课程的分化变得更加细致起来。 从前,武学课上修习什么,都是由夫子来进行决定和安排的。而且这种安排, 一般都是阶段性的。 也就是说, 可能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你都只会在夫子的安排下, 进行剑术这一门功课的修习。 而如今, 武学课程却细致地分成了他们将要进行比试的三大类项目——剑术、马术、射箭三门功课。然后井然有序地罗列在告示栏上张贴的课程安排表上, 显得他们在山上随口跟松落书院的夫子敲定的友谊赛是如此的紧张且正式。 在这样的安排刺激和耳提面命下, 万松书院的学子们对这次比赛前所未有地看重了起来。 不过正式的选拔还没开始,他们就算是重视, 也不会随口表现出现。 大家讨论得最多的, 还是书院新增的马术课。 之前就一直有消息说, 今年万松书院在书院后山的位置上兴建了一个跑马场。只是学子们不了解建设进度, 还以为在比赛之前,可能都不能见到马场的建成了呢。 然后马术课就被正式提上日程了, 所以这跑马场——是已经建好了? 不少学子心生快意,在场的这些人中, 几乎没有不会骑马的, 可是马术和骑马可不是一回事儿。 那些被邱玉婵和马文才在剑术和箭术上压得喘不过气儿来的学子们,终于看见了一丝能够战胜他们的曙光了! 不得不说,他们的思路是对的。 文才兄她是不知道, 但是仅对于邱玉婵自己而言,她对马术完全可以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马文才显然也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时的情景——骑骡子上山的学子,邱玉婵怕不是万松书院这么多年来的头一个? 大家要么会骑马,要么随身带着书童,就是为了面子,他们也不会选择骑骡子上山吧? 可是邱玉婵就会! 诚然这其中这肯定有她并不在乎别人目光的因素在,但是相处得久了,马文才便知晓她不是那种喜欢做一些特立独行的事情来吸引别人眼球的人。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邱玉婵拒绝了他留下的马匹,是因为她根本就不会骑马呢? 彼时马文才和邱玉婵不甚熟悉,自然不会追着她问那么多。可是如今,马文才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只见他避开众人,悄悄附到邱玉婵的耳边,“玉蟾,你是不是,不会骑马?”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加和缓,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让她误会这是自己对她的嘲笑。 邱玉婵自然不会误会,其实她对别人的恶意,总是相当敏感。否则马文才初时那般口是心非,他们真的很难处成朋友。 是以她只是转念一想,就跟马文才一样,想到了他们刚刚相识不久时、她舍弃了马大公子特意吩咐手下给她留下的骏马、反倒带着阿实一起骑着骡子来到书院的画面。 邱玉婵倏地轻笑一声,书院的杂务全都是由梅仪婷梅姑娘来料理的,小姑娘心境悠然、心思浪漫。行走在万松书院之中,每隔一段路,你就能看到一片全新的花域。 春季的垂枝碧桃、夏日的茉莉、秋天的金桂、凛冬的寒梅……多而不杂、四季常开。 如今桃花方谢,清新的茉莉开满山野,金桂默默积蓄着力量,等待秋日的盛放,傲雪的寒梅正处于最深的沉眠之中……可是邱玉婵随意的一个笑靥,就让这漫山遍野的浪漫山花失去了颜色。 马文才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在胸腔中极速地跳动,但凡邱玉婵此刻再挨得近一点,或者是像她醉酒时那样、来一个突然袭击,他的心脏怕不是要当场跳出胸膛? 好在邱玉婵不知他此时心中所想,蠢蠢欲动的恶趣味没了发作的契机,她便老老实实地将未尽的对话进行了下去,“我不是不会骑马,只是不擅长于马术罢了。” “那这次的比赛?” 邱玉婵无所谓地耸耸肩,“书院人才辈出,少我一个不少。” 邱玉婵明白马文才的意思,竟然这次的比赛已经跟品状排行榜挂钩,那它的重要性就不仅限于两个书院的意气之争了。 如果可以,当然是参与度越高越好。 可还是那个问题——邱玉婵的身份。 如果开学初她就知道书院今日会有这么一遭,她可能甚至都不会显露出自己过人的剑术。 可是现在,她的剑术水平有多高,书院众人的心里都有数。而且她对万松书院,也有了匪浅的感情。真让她杵在一边,看着有备而来的松落书院欺负自家的书院和自家的小伙伴,邱玉婵扪心自问,自己也做不到。 所以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出战的准备,只是剑之一道是义不容辞,她本来就不是很擅长的马术,就还是不要强逼着自己去学习了吧?万松书院又不是只有她这么一个学生。 相较于她的自如,马文才的话里颇有一种“全能学子对于偏科学子在某一门科目上落后不理解”之意,“如若你想借这次比赛,在品状排行榜上为自己加分,其实我可以教你,并且保证你在选拔开始前学会马术的。” 邱玉婵赶忙拒绝道,“不不不,还是不用了。” 马文才目露遗憾之色。 邱玉婵还以为这份主动,是出自于一个直男同窗对自己同寝学子成绩的担忧。殊不知马文才是真心想要教她马术,以期能够多获得一些跟她相处的时间,顺便找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把他俩的关系往前更加推进一步的。 不过邱玉婵刚刚拒绝了他的提议,所以不论方才他心里想的究竟都是些什么,现在也通通都是白搭。 好在马文才不是一个那么容易放弃的人,“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的马?” “什么?”邱玉婵猫猫疑惑。 马文才却眨眨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说话了。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提出一个这样的提议? *** 然而两刻钟以后,二人却双双来到书院后山。 虽说书院的跑马场是新建的,但其实书院早就建有照料马匹的马厩了。 只是万松书院按照学子们的成绩来收录学子,是以书院中,寒门学子年年都会占据学生名额的大多数。 这些人里面,有自己专属的马匹的学子,足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有钱的士族子弟,又多来自五湖四海,就算家中饲养了骏马,也很难跋山涉水地把自己的小伙伴带到书院里来。 起码今年,书院马厩里就只有一匹外来马——那就是马公子开学初时骑来的“惊风”。 “你说的你养的这匹马叫‘惊风’?” 彼时,他们正走在前往书院马厩的路上。马文才也没想到,对骑马不感兴趣的邱玉婵,竟然一口答应了要来看看他从小养大的马的提议。 既是如此,一路上的话题,自然也就围绕在这匹叫“惊风”的马的身上了。 马文才简单地应了一声“嗯”,然后自然地在陡峭的路程中对邱玉婵伸出手。 邱玉婵本应拒绝,然后当着他的面,展示一下自己矫健的身手,巩固一下自己“看似弱不禁风、实则男子气概满满”的人设。 可她只是短暂窥见了他真诚的眼神,拒绝的动作就再也做不出来了。 邱玉婵认命地叹了一口气,握着他的手,轻松地踏上那片崎岖的路段。 ——好小。 这是马文才心下浮起的第一个念头。 ——而且好软、好白。 这是第二个。 然后一切带有破绽的、可供他思考的线索,就如数断在了邱玉婵对他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宠溺和偏爱上。 如今的马文才哪里还有余力思考,邱玉婵究竟是男是女的问题? 他只会想,这段路究竟有多长?自己还可以这样名正言顺地握着她的手有多久? 什么时候,他们才可以不管路段是否崎岖,都可以这样正大光明地握着手呢?握法又能不能有所改变?十指相扣好像就不错? 马文才其实是一个很在意世人眼光的人,他就想当所有人里面最好最强最出色的那一个。 龙阳之好?这种不符合世人主流的感情,他不鄙夷,但是他绝不会有。 他甚至怀疑,自己根本就不会有拥有这种感情。 他自小生长的环境,就好像是一团泥沼,吞噬了所有正常人理应拥有的情感,只有足够强的人,才不会被淹没在其中。 但这也就是最多了,他的根在那里,他只能不断地成长,确保自己不会被泥沼淹没。却永远也无法摆脱,脱离这种不正常的环境。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不觉得这种环境是不正常的。 反而对那些拥有正常亲情的家庭,拥有美好爱情的爱侣、拥有赤忱友情的同伴感到排斥和疑惑。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纯粹的情感呢? 亲情不就是攀比和暴力,爱情不就是色相和□□,友情不就是攀附和掠夺? 只不过世人惯爱为自己的情感赋上一层美好的寓意,为自己的行动套上一张虚伪的人皮,借此掩盖皮下的尔虞我诈和感情中的背叛虚假! 如果他真的完全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他可能会将这样的理念奉为圭皋也说不定。 可惜,他的生命中有他娘的存在,有楚峰青和鱼知乐这对名为主仆、实为朋友的出现。 然而前者过早地逝去,后者又是以他对头的身份出现。 所以他痛苦而又清醒地发现,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没有这样纯粹而又美好的感情存在的,只是这样的感情与他无关而已。 他不配得到,所以得到了也会失去。 那他就不要了。 这样这个世上,就不存在着他得不到的东西了,就只会有他不想要的东西了。 然后——他就遇到了邱玉婵。 一个他很想要、很想要得到的人,一个他宁愿承认自己不配、也不想要主动放开手的人。 因为她,所以不是最强也可以。 因为她,所以他也可以拥有“与他无关”的纯粹的友情。 可是人就是这样贪婪的生物,得到了一样,就会想要更多。 有了友情,就还会想要亲情和爱情。 第(1/3)页